不跟别人对话的张瑶,获得了表演自由
2024年8月26日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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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第3705期
编者按
对观众来说,张瑶是个“无法预料”的存在。
在都市剧里,你能看到她作为精英女性的高冷知性。在悬疑剧里,她可以有第三者的娇嗔愚钝。在年代剧里,她又可以展现落魄格格的倔强易怒。单一形象,定义不了她。
在《你是我的城池营垒》里,她饰演白敬亭的姐姐,与王阳组成的中偶CP出圈。而在最近刚刚收官的《孤舟》里,她饰演中统第一女特工区昕萍,与张颂文“相爱相杀”,旗鼓相当。
在喧嚣的演艺圈,张瑶是懂得给自己“降噪”的人。这种“降噪”并非脱离俗世,而是将周围的掌声、斥责、关心,都化作舒适的白噪音。而她,安心赶路。
谈到拍摄《孤舟》的感受,张瑶聊得最多的是昕萍这个人物的前世今生,她的执着与勇敢,对周知非(张颂文饰)的爱与恨,对海沫姑娘(陈都灵饰)的悲悯与心软。
至于拍摄时与人物同频共振的开心、难过、抑郁、愤怒,片场趣事琐事等,早就都被她睡一觉消化过滤掉了。
昕萍住在了我身体里
阴森可怖的地牢里,弥漫着死亡的腥气。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,头发散乱,血痕顺着鼻口流出。她被锁在地牢中央,冰冷的凳子上。距离她英勇枪战,刚刚过去几个小时。
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步伐坚实地走了进来,她的眸子忽地亮了,又稍稍低头,似乎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。男人示意旁人退出去,又打手势示意有人在监听,她眨了下眼睛。“好久不见啊,区昕萍。”两个人随即开启一段假模假式的对话。她大骂对方“臭汉奸”,眼泪却止不住地流。
这是《孤舟》里的一场重场戏。被拷打的是区昕萍,代号“泉水”,化名“翁太”,中统第一女特工。
她是剧里不可或缺的人物,是让海沫(陈都灵饰)与男主顾易中(曾舜晞饰)产生链接的领路人,是周知非(张颂文饰)这个利己主义者唯一的七寸所在。
这场戏之重,在于昕萍与周知非纠缠了几十年情感的彻底终结;昕萍面对昔日情人、今日敌人的再三试探,她依旧不愿与之为伍。
一个女人的柔软与坚硬、宿命的悲剧性,在这场近十分钟的审讯戏中尽显无碍。
拍完这场戏,张瑶感到“这个人住在我身体里了”,收工回去,张瑶独自哭了很久。剧中人和荧屏外的观众,看到的多是昕萍“硬得像个石头”一面,也明白乱世之中这种横冲直撞,结局注定走向悲剧。
但在张瑶心里,昕萍有着“非常敏感”的B面,“她是永远不会把可怜和悲悯写在脸上的女性。
”
正因如此,她会因海沫送她药膏而临时改变枪杀计划;会因周知非提起陈年旧事,而大怒将其赶出房间。
“如果不是乱世,昕萍与知非应该有一个拥抱,一个完整的告别。”
我很少看自己的戏
“因为聊天时间有限,你也不能把你的前世今生都说出来,这得‘夺长’时间。而且有好多东西,它是没办法用一道题来回答的。你问什么,我就精准回答你的提问。”
在面对我关于“你是否不太擅长剖析自己”的提问时,张瑶自然地吐露了这样一段话。在一个半小时的采访里,张瑶一直在竭力避免一种“过度”,过度表达,过度矫饰,过度陷入自己的逻辑。
甚至在个人话题上越聊越深时,她会自己把话头拽回来,“我记得你还想问我对哪场戏印象最深。”
这源于张瑶的性子。向外界倾吐压力,诉说心事,对张瑶来说也是陌生的,平日跟朋友“也不怎么聊,我只听”。
对于朋友来说,张瑶比卡皮巴拉更稳定可靠,自带降噪功能,可以吸纳净化所有烦恼。
这使得张瑶给出的每个答案都很纯粹,有就是有,没有就是没有。
这种纯粹,与第一次听到她的歌《有你相随》的感觉很像。
2000年,张瑶获得央视三套综艺节目《新视听》第一季度冠军,作为歌手出道。2002年,《有你相随》成为电视上播放频率最高的MV之一。那是大部分观众对张瑶的初印象。
张瑶再次闯入主流视野,是2013年电影《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》里有轻微洁癖的黎维娟。
2020年,红色传奇剧《新世界》里的关宝慧,让张瑶第一次体会到业内同行的认可,“去其他剧组,他们问你是宝慧儿吗?演得真好。”
但张瑶的内心始终有种不安全感,“怕不够好,会丢掉这份工作”,于是这几年“几乎没有休息过”。
四年的时间里,张瑶成为很多大剧里的“黄金配角”,作品量高产到两只手数不过来,《你是我的城池营垒》《理想之城》《女心理师》《江照黎明》《纵有疾风起》《外婆的新世界》《孤舟》……
每一部剧张瑶都是有效出演,最好的证据是,每隔一段时间,《有你相随》歌曲评论区就有人因为看到张瑶的新角色而回来听这首歌。
这个半路出家、演什么像什么的天赋型演员,该有足够的理由和底气好好为自己骄傲一场了吧。但当我把这些成就与果实摊在桌面上,想与她一个一个品评其中滋味的时候,她却说“我很少看自己的戏。
张瑶觉得演戏的灵感像“水”,为了保护水流动的自由性,她拒绝一切任何可能影响到“自由”的因素,包括回看自己的戏。
也不是一点不看,后期配音时看一遍就够了,因为看多了就会“带着第三只眼睛表演”。
又一个“不过度”,不过度自我欣赏。
INTERVIEW
《影视独舌》
:应该就是拍《孤舟》期间,张颂文的《狂飙》高启强火了。
张瑶
:对。但片场没什么特别的,大家该干嘛干嘛。我很爱看张颂文老师的表演,之前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就觉着演得特好。
这次合作我发现,他是一个不自私的演员,跟他对戏很舒适,无论怎么演他都能接住。这种托底的感觉很有安全感。
:入戏对你来说是一种怎样的状态?
:啊?不知道啊……这可能要说到我的第一部电影,顾长卫导演的《立春》(2008),我在其中饰演一个因癌症剃光头、爱唱美声的女孩。顾导对我说,“你在这里的每一天,都不是在演戏,是真的。你要学会把它变成真的。
所以每部戏开机前我都会跟导演说,请给我几天适应一下,我会变成这个人,过着这个人的生活。
《立春》给我开了一个特别好的头,它教会了我如何能够运用我的天赋。
电影编剧是李樯老师,当时他跟我说“你可以考虑做演员”。还有很多前辈说我演戏行,给了我很大的信心。
:有跟他们聊过吗?他们觉得你做演员行的原因是什么?
:还真没具体聊过……问人家“哎你觉得我哪里好”,这太奇怪了哈哈……也不是我性格。
但李樯当时还说了一句,“你演戏是有天赋的,但当你天赋用尽的时候,怎么把这条路走得更长?
这句话我记到现在,有天分是一回事,但不能坐吃山空,尤其不能让它变成一种让我紧张和不能放松的压力。
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顺其自然地努力。
:你是一个执着的人吗?
:算吧。这几年一直“执着”地拍着戏。对大部分演员来说,演员工作不是长期饭票。2008年签了经纪公司之后,头几年大概一年就拍一部戏。
后来老板跟我说,你要多拍,不要挑戏,再小的角色都要拍。一个是积累表演经验,另一个是要让大家知道,你已经从歌手转型成演员,有在努力工作,不是来玩儿票的。
:这几年你确实非常高产,现在还有好几部待播剧。
:对,几乎没怎么休息,一直在拍。可能在我内心来说,从歌手转到演员,会有那种担心,怕不够好,会丢掉这份工作。
其实刚开始并没有这种心理压力。2008年拍完《立春》之后,我很自信
,想着这下应该有很多戏找我吧。但结果并没有。因为大家对你的认知度是未知的,人家好多专业演员还在等着拍戏,凭啥找你?
我曾经的一位经纪人,他曾在一个制片人的门口坐了一天,就是为了让别人用我。我才突然意识到,不要因为你拍了一个电影,唱歌有点名气,就想当然能接到好角色,不是的。
来到新行业,你要完全抛下之前所有的成绩,一点一点重新开始。
:为什么没有选择演戏与唱歌同时发展?
:二十岁出头有段时间,我对自己唱歌这件事非常不认可。在比较年轻叛逆的时候,你就会有点赌气,那行我不唱了,反正拍电影了,我就去做演员。也不想让别人觉得,我拍戏是来玩儿票的。干脆就不唱了。
:二十几岁心气儿比较高的时候受挫,可能会抑郁。
:倒不是抑郁,是不想面对唱歌这件事,说白了就是逃避吧。但我现在发现,唱歌与表演其实特别相通,音乐讲究节奏,演戏也是,你说台词的方式、眼神的传递,都离不开节奏。
现在我也会唱一些主题曲,比如《你是我的城池营垒》插曲《周旋》,我的感受会比以前单纯做歌手时要丰富得多。
:你似乎是一个内心不受外界枷锁束缚的人。
:是的,所以我骨子里比较自在。刚才你说我可能不太擅长自我剖析,其实我特别擅长,只是我不跟别人对话,只跟自己对话。今天工作出了什么问题,待人接物上有没有不足,我会清晰地回看这一整天的状况。
压力都是自己给的,不安全感也是自己给的,向别人倾诉,压力也不会减半,无非是你心理上有个安慰,本质上的调整还是要靠自己。
但我很乐意听别人剖析自己,尤其是朋友之间,你做一个很好的听众,不好吗?
而且我也不想除了演戏以外,让太多的东西展现在外面,先把演员这个工作做好了,然后自然地做一个真实的我就行了
,对。
:许多优秀的女演员,都是中年比青年时期更红。你如何看待中年女演员受到越来越多喜爱的现象?
:不光是优秀的中年女演员被看到吧。观众看过的好东西越来越多,市场包容性越来越强,审美趋于多样化,对所有演员来说,归根结底都是努力。
老听人说“中女时代”要到了,我说,到了中女时代你不也得努力吗。你得够好啊,不够好,在哪个时代也不好使,不跟别人对话的张瑶,获得了表演自由是不是?
:你觉得大家为什么喜欢你?
:可能因为我身上没太多限制,无论是接戏的题材种类,还是角色人设,或者是哪种衣服不能穿。我想在以后的戏里依然保持这种自由。
去年我在编剧赵冬苓老师的悬疑剧《沙尘暴》里,饰演警察罗英玮,这是我第一次演警察。谭嘉言导演是个很执着的人,心里特别有数。
都市剧《他为什么依然单身》是年初杀青的,讲的是一个有极致怪癖的男人的恋爱故事。
上个月刚杀青的群像剧《轻年》里,我与田雨演一对。男主还是霍建华,加上之前电影《大约在冬季》,已经合作好几次了。
:你接受大家给你贴的标签吗?
:都可以,随便贴。我依然是我自己。
【文/赵简一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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